文：玛塔提亚斯·施奥茨

来源：纽约客

占领华尔街前传

——占领华尔街的起源和未来

凯勒?拉森（KalleLasn）把他大多数晚上的时光都用在了笨手笨脚地把剪报塞到一本活页夹的塑料页簿中；这本活页夹的每一面都代表了一期《广告破坏者（Adbusters）》杂志中的一页——这是一份由凯勒创办、编辑和出版的双月刊杂志。这个过程充满了质感美，就像是在创作一幅拼贴画；而有的时候，拉森会在其中的一页里加上自己画成一团的草书涂鸦。在这引人入胜的工作中，拉森养成了晚上不看新闻的习惯。因此直到10月12日，星期二的早上他才得知凌晨1点钟的时候，曼哈顿下城区的祖可蒂公园（ZuccottiPark）周围已经聚集了上百名警察，他们开始清场。如果有人宣称要为祖可蒂公园发生的一切负责的话，那么一定是拉森：在祖可蒂公园扎营、初步占领时间以及抗议活动的名称——占领华尔街——这些主意均来自《广告破坏者》。现在，运动的中心遭到了重创。拉森开始思考推断：这也许是一个契机。今年69岁的拉森和妻子住在温哥华郊外一家五英尺见方的农场里，日渐稀疏的银丝配以一双斗牛狗般的小眼睛。他用轻缓地声音谈论着“人类即将面临的黑暗时代”和“杀死资本主义”，时而会因感情激动而大笑。他已经懂得如何避免让末日的预感毁了自己的好心情。22年前拉森创办了《广告破坏者》，杂志中的发达国家被描绘为环境恶化以及精神空虚的梦魇，他们被自己的消费欲望逼到毁灭的边缘。《广告破坏者》上的图片——嗷嗷待哺的婴儿身上纹着公司标志的刺青，笑眯眯的美国总统巴拉克?奥巴马（BarackObama）鼻子上带着小丑才会有的那种圆球——都配以相应煽动性的文字，转变成一种有页码的蒙太奇效果。据我们所知，《广告破坏者》并不是唯一一份叫喊着生活终结的激进杂志，但是它却是迄今为止最具阅读性的。那天，一个来电打断了拉森，关于祖可蒂公园驱逐行动的电话，其时他正在床上阅读朱利安?巴恩斯（JulianBarnes）所著的《终结的意义》。他起了床，查看了电子邮件，《广告破坏者》的总编同时也是他最亲密的合伙人米迦?怀特（MicahWhite）发来了一封邮件写道——“恐怖时刻”。当晚稍早的时候，《广告破坏者》就已经将最新的“战术简报”发了出去——群发邮件到近90,个友邻的邮箱中——提议全国“占领”运动的抗议者在十一月中旬举办晚会，以示胜利然后从占领大本营撤离。几个小时之后，纽约市警察局的警员开始分发通告，称祖可蒂公园的环境已经恶化，并命令抗议者离开以便公园能够得到清理。拒绝离去的人遭到了逮捕，他们留下的所有东西都被卫生局清理到了西区五十七街的大街上。在经历了一整夜怒气冲冲的游行和集会后，当局允许抗议者们回到祖可蒂公园，但严厉禁止扎帐篷和躺卧在地上。抗议还在继续，可是这场发生在曼哈顿下城区一块花岗岩上激荡的、无政府主义自由运动，仅仅持续了59天之后就结束了。9点之前，怀特和拉森简短地通了电话。当时，拉森正在浴缸里，华特告诉拉森他从网上得知的一些驱逐行动的细节。警察已建起了一道严密的媒体警戒线，封锁了附近街区的通道。他说：“这就像是军事行动。”这通电话使得拉森想起了发生在叙利亚的血腥起义。他迅速地判断到：看似结束的祖可蒂公园运动并非是个悲剧，相反这是一系列从危机从浮现出来的良机；他将之称为“革命时刻”，这就和掌掴土耳其水果商贩事件类似。那天稍晚的时候拉森对我说“我真想不到布隆伯格（Bloomberg，时任纽约市市长）竟如此愚蠢，这意味着事件的升级，就像在赌桌上加高了赌注。你知道，这离革命只有一步之遥而已。”拉森和怀特迅速打造出了一份“后祖可蒂公园”计划。怀特起草了一份新的备忘录，表明运动的第一阶段——贴标语，集会，安营扎寨，游行——现在结束了。运动的第二阶段囊括了大量的谋略，目的是“像以往一样突袭商业活动”，当然局势有可能因此而变得“更加激烈紧张和更具内发性，这都要取决于世界上像布隆伯格这样的富翁们如何应对了”。怀特听得出拉森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丝的激动。即便是拉森在对早上的反革命行动愤怒不已的时候，他依然在不忘份内之事。占领华尔街运动是这样来开帷幕：现居伯克利（Berkeley）的怀特，已经4年多没有和拉森私下见面了，两人之间的谈话中涉及了许多初步计划，而占领华尔街的想法就脱胎于诸多计划中的一个，现在他们两人都想不起来是谁想出了占领曼哈顿下城区的点子。7月上旬，《广告破坏者》在给订阅用户发送的电子邮件中称：“美国需要自己的解放广场（Tahrir，阿拉伯语，中东地区阿拉伯之春运动中示威者喊出的口号）。”次日，怀特写邮件告诉拉森说他“对占领华尔街运动背后的文化背景非常激动，我认为我们应该行动起来。”他为运动的网站想出了三个域名：占领华尔街，扎营华尔街，接管华尔街。七月9日，拉森回邮写道：“第一个是最好的。”当晚，怀特就注册了以“占领华尔街”命名的网络域名。华特今年29岁，母亲是高加索人而父亲是非洲裔美国人。他告诉我：“我真的没办法融入任何一个族群之中”。华特就读于郊区的公立学校，在学校里他开始了一系列单枪匹马反抗权威的活动。中学的时候，他拒绝带着父母的祝福宣誓效忠美国。高中时，他创立了个无神论俱乐部，这是他的主要目标。这造成了“政治不正确”的表象，而且其它无神论组织还邀请怀特乘飞机去他们的集会发表演讲。他说：“我被冲昏了头脑，我变成了一个有些自大的孩子。但是自大同样会毁了我。那时的我太年轻，还不解这些东西。”尽管华特将自己描述为一个“神秘的无政府主义者”，但他设立了三条严厉的准则来管理自己每天的生活：不午睡，不吃零食，穿上衣服。他告诉我说：“‘穿衣服’，我指的是裤子和衬衫就够了，如果有人来敲门的话不会太过难堪。”怀特在斯沃斯莫尔（Swarthmore）学院获得硕士学位之后，给素未谋面的拉森写了封信说：几周后他将抵达温哥华，而且希望能够立刻投入到拉森杂志社的工作中去。拉森出生于爱沙尼亚（Estonia），但他儿时的记忆却都是关于德国难民营；二战期间，他父亲在躲避苏联红军入侵之后死在了纳粹难民营中。他记得在叔叔和父亲谈论政治的时候自己在婴儿床中沉沉睡去的场景；拉森的父亲曾是网球冠军，在带着家人匆忙登上去德国的最后一班船之前，他将奖杯全都埋在了家里的后院中。“世界大战、革命——大事件时不时地就会真的发生；当时机来临的时候，这一切所要的仅仅是星星之火。”拉森一家离开难民营后去了澳大利亚，他在那里长大成人。他有应用数学学位，第一份工作是为澳大利亚军方开发设计电脑战争游戏。在日本战后经济腾飞的那段时间，拉森利用自己的专业在东京创办了一家市场调研公司；他通过投放进入IBM主机中的打孔卡得出数据来撰写消费品牌调研报告，大多数都是酒精类和烟草类的产品。他说：“如果你有钱，加上名人效应、好主意或是合适的标语就能制造出一些赚大钱的东西，这并非难事。你可以将你的点子播种到相应的文化土壤中去，之后它们就会自己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拉森赚了一大笔钱，之后环游世界，移民加拿大，然后投身于实验性电影创作和环境保护运动之中。年，加拿大广播电台（CanadianBroadcastCorporate）拒绝了拉森购买广播时段的要求，他想播出一档只有30秒名为“头脑轰炸”的广播，目的是为了抨击林木采伐业。那时，拉森意识到他的政治理念永远不会在大众媒体中占据一席之地。拉森与一个名叫比尔?施玛茨的人合伙创办了《广告破坏者》杂志，此人是一个酷爱户外运动的人，并曾担任拉森的摄影师。拉森称《广告破坏者》在全球范围内的发行量大约是7万份。杂志拒绝登出广告，收入则依赖于报摊的销售额及来自读者的捐赠。《广告破坏者》早期曾支持“今天不购物”运动——这是一个发生在12月下旬的运动，号召人们在这期间远离商场购物。年，拉森开始生产名为“黑点”的帆布胶底运动鞋，这种鞋用大麻纤维做成，至今还在网上有售。一直以来，拉森都将这份杂志作为一个平台，尖锐地抨击以色列人对待巴勒斯坦人的方式；而年是最具争议的时刻，当年他撰写了一份关于犹太人如何影响美国政府对外政策的文章；与文章一同发布的还有一份名单，上面是一些位高权重的新保守主义分子，拉森在那些他认为是犹太人的名字旁边用星号做了标注。今春，《广告破坏者》推动了对星巴克和哈芬顿邮报的抵制活动；前者是因为自身的商业扩张冲击了当地的商业活动，而后是则是因为打压民权记者。接着七月上旬，杂志社艺术部设计了一张海报，展现一个芭蕾舞女演员盘旋在华尔街“收费牛”背上的场景。拉森边溜狗边思索着这张海报上的形象，直到深夜。他想到了“将公牛的资本主义精神动力作用和芭蕾舞女演员如禅般的静态并置在一起。”海报的背景中，一群抗议者从催泪瓦斯的烟雾中浮现。这样的暴力场景具有高度的美感和梦幻感——这就是《广告破坏者》的显著特征。海报上问道：“我们需要什么？”答曰：“占领华尔街，带着帐篷来吧。”七月上旬，怀特和拉森就占领运动的开始时间争论了几天。起初，华特认为应该在年7月4日开始，那样抗议者就有时间可以做好准备。拉森则认为到那时政治气候有可能就已经完全转变了。他提议今年九月下旬开始，接着他将日子定在他母亲生日的那一天，也就是9月19日。怀特对此表示了赞同。拉森指示艺术部的同事将“9月17日”的字样插入海报上的公牛和芭蕾舞演员的下方，同时《广告破坏者》在7月13日独家发布了一封战略简报电子邮件，号召展开占领运动。战略简报邮件中的提议在推特（Twitter）和新闻聚合网（Reddit）上快速地传播开来，怀特密切地